儘管茱莉早有心理准备，但在湖畔庄园等待的这段时间她本就不太坚强的內心还是崩溃了。
只隔著两堵墙的大书房，罗伊和伊莲娜密谋交易，伊莲娜带来的女僕和侍卫热情的招待著她。
虽然热情，但帝都爷说话时不经意间流露的帝都腔和居高临下口吻还是让她这个“乡下女孩”如坐针毡。
但她没工夫在意这些，她的心悬在书房那边，还得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和伊莲娜隨行人员聊著天。
和这些帝都爷说话確实很累，得时时处处维护他们那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在类似“西斯隆与帝都相比如何”这种问题上，既要巧妙的维护西斯隆体面又不能让帝都爷觉得被冒犯。
好在茱莉生於官宦家庭，从小也在伯纳德王城呆过，见的世面比这几个人多，双方的交流氛围还算友善。
茱莉的心思都在大书房那边，时不时的往那边瞄一眼，期盼著罗伊能早点完成交易。
大书房布置著隔音魔法，隔音效果绝佳。
就算贴在门口也听不到里边发生了什么。
茱莉知道大概会发生什么，越是知道，她的心就越是像被猫爪挠一样难受。
每一秒都是煎熬。
她有种莫名的错觉，她以前在伯纳德王城时在某次歌剧表演看过类似故事。
可怜的太太没能力生育孩子，只好送丈夫与情人私会，还要在外边帮忙看门。
当时她只觉得荒谬，但她现在明白了。
现实永远比文学作品荒谬。
文学作品得考虑观眾是否接受，是否符合逻辑，现实不需要。
不知不觉的，她跟隨罗伊已经有差不多两年多了。
自从父亲被害死，母亲因过度伤心离世，她本人流落到西斯隆被罗伊以一金幣价格买下后，她以为余生会在西斯隆平静的度过。
她认命了，做好自己的工作，在罗伊需要时去暖暖床，满足主人的需要，这就是女僕的宿命。
她甚至忘却了血仇，毕竟她一个人哪有能力对抗一个王国。
好在罗伊却对她很不错，从不欺负她，甚至拿她当朋友。她觉得这样也不错，只要罗伊喜欢，怎样都好。
然而最近两个月，一切都变了。
自从傲之勇者出现后，这个世界变得她都有些不认识了。她原本想凭藉美丽与学识陪伴罗伊身边，然而雪莉来了，米兰妮来了，现在罗伊甚至在和帝国女皇签下神圣契约。
连结灵魂的契约可比婚姻神圣多了。
只要足够无耻，人可以背叛婚姻，践踏感情，將曾经的爱侣赶走，但契约不行，违背就会死。
想到这里，茱莉莫名有些酸楚。
当然不是名为嫉妒的心態，而是一种无力感。
眼睁睁看著罗伊的背影越来越远，拼命伸手却连他的影子都快要触摸不到无力感。
她很清楚，身为高级贵族的罗伊不可能只娶一个老婆，她从来不是为这种小事烦恼，甚至还因为自己也有机会而窃喜。
作为西斯隆家族的唯一血脉，罗伊肯定需要更多妻子，好延续家族血脉。
她完全理解，也绝对支持。
罗伊总说什么都可以给她，却根本不明白她的恐惧。
如果某天她连靠近罗伊的资格都没有，甚至连他和契约者们討论的事情都无法参与，她还有存在的价值吗？
我不要掉队！
书房墙上的图表让茱莉明白罗伊是个什么人。
他很温柔，哪怕对落魄的她也尊敬有加。
但他同样冷酷，即便她站在身后深情脉脉的看著他，满是祈求的眼神可以让顽石落泪，罗伊在画咖啡杯时也不会多给半分。
这是他的原则。
茱莉很清楚，所以她想追上她们的脚步。哪怕和米兰妮、伊莲娜这样的超级天才比不了，总不能输给其她人吧。
她已经连输三次，不想有第四次了。
罗伊说过，人物等级三十级时可以解锁下一位契约者名额。
这个名额她一定要拿到手，一定！
就在女僕小姐暗下决心时，罗伊走出书房，给她使了个眼色便离开庄园。
他们还要赶夜路，在天亮前赶回去。
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茱莉，米兰妮小姐明天下午回来，准备丰盛的欢迎晚宴，让她感受到回家的温暖。”
“对了，你之前收拾的臥室有点小了，让她住我的房间。”
茱莉握著马韁绳的手猛地颤抖著，呼吸也差点凝滯。
“主人，你已经决定要和魔女小姐结婚了吗？我必须提醒您，虽然伯爵可以娶四个合法妻子，而且地位相同，但世俗的眼光会默认第一位妻子的地位更高一些。”
“如果您打算也和伊莲娜陛下结婚的话，第一位妻子的位置就得留给她，否则她会很难堪。”
“其实你可以办一场盛大的婚礼，让她们同时嫁给你，这样大家面子都好看。”
骑术是骑士的基本功，罗伊就算在马背上睡一觉都不是问题，但他还是差点一头栽下去。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茱莉的额头，这也没发烧啊。
他清了清嗓子，“茱莉，我和米兰妮总共就见了两面，和伊莲娜也差不多，而且我明確拒绝了和她们用婚姻做交易。”
“我拒绝米兰妮时你就在现场吧，忘了？”
他猛地反应过来刚才他的话只说了一半，赶紧补充道：“我的臥室给她住，我住你旁边的小臥室。”
茱莉呆了呆，面颊微红，知道会错意了，迅速转移话题：
“主人，贵族婚姻新婚之夜才见面的难道少吗？以你的身份，结婚对象要么是贵族，要么就是魔法师这种高级职业。”
“所以她们都很適合？”罗伊笑著问道。
“对，对啊。”哼，一试探就露馅了吧，茱莉默默咬著唇。
“茱莉，你有没有想过，诸神为人间制定规则时，结婚的初衷是让相爱的人一起生活，而不是交易或匹配身份。”
婚姻当然可以做交易，但他不喜欢。
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和谁结婚，但必须是彼此相爱，而不是拿婚姻做筹码。
这个世界已经很冷漠了，总不能回到家里还这样吧。
他扬起马鞭，狠狠抽打著马臀，加快速度。
“茱莉，以后不准胡乱揣摩。我暂时没想结婚，不是她们。”
“明白了。”茱莉赶紧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霜月渐渐落下，清晨的第一抹晨曦也出现在东方。
重见曙光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