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天性便是趋利避害。
除非是真正的圣人，大部分人帮助別人总得有个理由。
伊莲娜没觉得罗伊哪里像圣人，他看起来更像精於算计的老练政客。
他愿意和米兰妮共进退肯定有原因。
考虑到米兰妮除魔法天赋外一无所有，伊莲娜能想到的最合理解释就是爱情。
年轻的情侣面对死亡威胁时不离不弃，共赴战场，年轻女皇满脑子都是闪烁著耀眼光芒的画卷，美到窒息。
她甚至瞬间脑补完一部名为《魔女小姐请嫁给我》的长篇爱情小说。
如果有人这样对她就好了。
但她知道这是幻想。
如果她是个普通贵族少女，以她的渊博知识和无双美貌，获得爱情女神垂青的机会很大。
可惜她是皇帝。
皇室婚姻考虑的因素很多，唯独无关爱情。
看著魔女小姐红润的面庞，她是真的羡慕。
她自然不明白这个世界上居然有找女朋友优先考虑秒伤高低、出伤速度和技能形態的神人。
与魔女小姐商议完合作的细节后，她看著天际的霜月，好奇心被勾了起来，罗伊伯爵此刻在忙碌什么，是否在担忧谈判结果？
並没有。
罗伊正在书房拉表算数据。
全世界都有可能骗你，唯独数学不会。
强度党的浪漫，基於縝密的数学运算。
这里虽然与《緋色命运》世界观相似，但差別还是有的。
緋色命运是一款游戏，为建模方便全世界挤在一个平面，地平论看到这个世界必定狂喜。
现实的贝奥利斯位面却是与地球相似但要大一圈的类地星球。
这点很好確认，站在港务局最高的灯塔眺望大海，船是从海平面逐渐上浮，如假包换的星球。
十几年前，一支船队完成了环球航行，虽然出发时的六百多名水手只回来八十多个，但他们绘製的海图证明这个世界是球体。
罗伊对这些变化很感兴趣，等閒下来肯定要观察计算，確定这个世界的基本常量。
但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对游戏资料库进行修正。
作为有温度的强度党，他对拥有立绘角色的数据都烂熟於心，包括平平无奇的中杯角色。
毕竟歷史上不乏中杯角色觉醒能力后一飞冲天的案例。
游戏数值策划听取玩家建议后，更给了所有角色升阶机会。
有人生来就在罗马，无比尊崇，但罗马的凯旋门从未对南义大利的农夫关闭。
这就是《緋色命运》的规则。
罗伊曾经模擬过所有中杯角色兑现天赋后的数据。
好消息：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旧评价体系下的超大杯。
坏消息：杯是相对的，人人超大杯的世界並不存在。所有人成长完毕后，新標准就会诞生。就算像当年为照顾厨子的情绪將小杯改称中杯一样，超大杯也会出现超大杯上中下的差別。
这个世界从来何曾公平过。
罗伊想要的並不是一个乌托邦世界，而是让自己身边的人都成为超大杯。
这便是有温度的强度党最后的执念。
然而为达成这一切，他必须冷酷而精准的使用仓库里的物资，让高收益角色先成长。
无论他多么信任茱莉，她的优先级都在后边。
不仅如此，她还得配合他採集数据，完善资料库。
目前罗伊拥有的数据样本包括傲之勇者特鲁格和贱女人琳达，米兰妮、雪莉的复製体以及茱莉。
通过这些人的战斗表现和资料库进行对比，罗伊建立数学模型开始不断计算。
他要从冰冷的数字中完善修正数学模型，建立一套泛用性计算公式。
很难，但必须做。
夜深了，罗伊將茱莉的大头贴上墙，然后在旁边画了个淡绿色咖啡杯。
中杯下，和资料库几乎一致。
犹豫片刻，他又在后边用虚线画了个大许多的咖啡杯，代表茱莉的理论上限。
隨后他又在米兰妮的大头贴后边画了两个咖啡杯。
在给雪莉画第二只杯时，他犹豫了许久，迟迟无法落笔。
按照游戏资料库推算，雪莉理论最大杯量与茱莉差不多，然而从雪莉的成长速度和战斗表现推算，她甚至有机会接近米兰妮。
这个世界的雪莉，信仰之虔诚，对权力之渴望，远远超过背景设定的她。
纯度更高，上限也更高。
罗伊迟迟不落笔还有个原因，女僕茱莉正端著咖啡站在门口，默默的看著他。
城堡中有权限接近书房的只有她。不用回头也能觉察到她复杂的目光。
停顿三秒，罗伊將雪莉的上限杯画的大了些。
隨手將笔放在桌上，罗伊扭头“诧异”的看向茱莉。
“这么晚还不睡？”
“主人，这句话应该由我对你说。”茱莉走进书房，將咖啡放在桌上。
罗伊正要去拿咖啡杯，茱莉的手已然按在杯盖上。
“主人，从健康角度出发，我建议您休息。”
“好吧，喝了这杯咖啡我就睡。”
茱莉咬著唇，按著杯盖的手不肯鬆开，“你说过的，如果你有不健康的生活方式，我必须尽力阻止。”
罗伊摇摇头，握著茱莉倔强的手，强行翻过来。
掌心泛红，杯盖果然有些烫。
“听你的，这就去睡。”
但在睡之前，罗伊还是很贴心的握著茱莉的手，轻轻吹拂著清凉的气，为她降温。
凉丝丝的，很愜意。
茱莉的余光瞥见墙上的大头贴和咖啡杯。
她学过数学，虽然不算很好，但咖啡杯的大小她分得清。
雪莉的咖啡杯在她之上，魔女小姐更胜一筹。
那些大小不一的咖啡杯就像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她的胸口仿佛铁甲束胸，压的她喘不过气。
她知道罗伊对她很好，哪有贵族对女僕这么客气的。
她也知道人生不该奢求不属於自己的东西。
她什么都明白。
走进书房前，她已经说服自己接受现实，笑著迎接生活。
她觉得自己坚强而豁达。
但当余光瞥见那几个咖啡杯时，她还是感觉到心底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被撕碎了。
像丝绸被铁手握住，一点点扯开。
茱莉软软的倒下，罗伊揽著她的腰肢，抱著她去旁边的臥室。
烛光熄灭，霜月洒满房间。
咖啡杯的裊裊水雾，隨著清冷月光渐渐消失，宛如空杯。